这会子约摸是亥正时分,月华如练,天碧如洗。
山势并不如何高峻,但坡上林木茂盛,连月亮的银辉似乎也不能完全侵透,周遭尽是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夜行军在丛林不停的穿梭。
自山的峰顶望下去,但见那水畔的废殿之中身影绰绰,一团混战,无从分辨敌我,唯有铿锵的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不时有明亮的弧光忽隐忽现,那是锋锐的兵器恰好反射到月光的结果。
杜凉夜默然静立,想起慕容秋水的背伤,想起他当时的眼神,便觉得心头一阵绞痛,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难以自抑,像要把这二十年来攒积的泪水一次流光似的。
她平日是最恨人淌眼抹泪的,因为自幼便晓得,眼泪是这世上最廉价最薄幸的东西,全无一点实用,不待岁月来吹,自己便风干了。
这一刻临到自己身上,方才明白:一个人若是真正伤心绝望到了极点,亦唯有哭了。
“你就这么不甘心么?”
他转过头来,目光凛冽地盯看着她,声音冷淡且坚硬,全无一丝适才的温柔与热情。
杜凉夜闻言愈发哀痛难当,泪如泉涌,止都止不住,忽然扑倒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声音之响令周遭多名镇定自若的护卫也不禁侧目。
他面无表情,身躯纹丝不动,挺拔如松,静默了好一会,方才伸臂揽住她的肩膀,轻抚那一头披散的秀丽乌发,用一种充满回忆的声音缓缓说道:“夜儿,你记得吗,你第一次在我的怀里哭泣,是在很多年前的辽东。
那天清晨我领兵出发不久,身边的人就告诉我说,你在追着队伍跑,那么冷的天气,地上的冰层结得那么厚,你只穿一件破旧的棉衣,光着脚丫子踩在冰面上,跌倒摔破了皮也全无所谓……”
杜凉夜听到这里,身子微微有些僵硬,泪水却自发地停了。
在他怅惘的语气里,她仿佛又看见多年前的自己,贫穷困顿,衣衫简陋,跟随官职低微屡遭排挤并被迫辞官的父亲一路北上,寻访他的昔日好友范大人。
因为瘟疫,因为没有银钱,她先后失去了亲爱的兄长和娘亲。
这对她的父亲打击很大,倘若死亡亦可以自主选择的话,他自然希望存活下来的是个男孩,可惜天不从人愿。
呵!
当年的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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