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在这酒楼里迎来送往,闲言碎语卞青总能听得些。

跟大人没瓜葛的说大人锋芒太露、日渐狠辣,与大人有仇怨言辞刻薄的说您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也有大人的朋友说『未平至情至性』。

其实卞青看来,人生在世,哪个没有流长蜚短?不过大都身不由己,无奈多过执着。

难得大人相信我,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道都愿意来一诉究竟。

但见大人对故人一片痴心实是难能可贵。

卞青虽为伶人,但也深知有些时候『义』更胜『情』,不敢说什么高山流水,大人肯信卞青,足矣。”

说到这儿,卞青忽然停了,一双美目灼灼地盯了梁峥一眼。

梁峥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不是不曾心生涟漪,是水底的相思太满,盛不下眼前的一江春色。

梁峥抬起头来,卞青已经收了目光,看着手里的空杯脸上是他最擅长的笑,“醉了,胡言乱语了些,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梁峥摇摇头,“人世一遭,不过浮华一梦,想遇到个能懂自己的人不容易,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默默对坐了一会儿,梁峥又问了问江浸月的情况,然后说自己该走了,卞青站起身跟着送他,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卞青立刻被抽了筋一般地靠到了梁峥胸前,梁峥及时扶住他,两人调笑着下了楼梯。

梁峥叫上等在下面坐着喝茶的余信一起来到大门口,王掌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满脸堆着笑跑到跟前,“梁大人慢走。”

掀了棉帘子梁峥走到雪中上了马车,余信挥着鞭子掉转马头,地上立刻出现了两道新的车辙。

卞青立在门外让冷风吹了一阵,本也没醉,这一吹顿时酒意全消,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梁峥时的情形。

那时事先知道了梁峥的人马从丽正门回城要经过江浸月,卞青算准了时间坐在二层的阁楼上弹琴,远远看着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面来到了江浸月的楼下,心想那便是梁峥了。

于是快拨慢挑,使了浑身解数把个琴曲弹得一如惊涛拍岸、一如春泉潺湲。

那人猛然抬头,卞青心中一怔:本以为会是个黑面宽脸胡子拉碴的长相,不想竟是这样年轻俊朗的一张脸。

卞青赶紧抿嘴巧笑,可恨那梁峥却面无表情地又把头低回去了。

卞青咬牙动了动眉毛,好歹自己曾经也是个京中名伶,行走江湖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不开眼的。

琴声依旧心却乱了:下次再见,一定让你再也忘不了我!

雪地里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卞青无奈笑笑,后来的事情便像命定。

几经刻意安排,他们又见了几次,梁峥却始终都没多看他一眼。

直到最后他被梁峥揭穿身份,并说服他反过来帮自己监视江浸月里的其他锦衣卫缇骑,他才知道:原来梁峥早就发现卞青是冲着自己去的,所以才故意对他视而不见。

可也偏偏是因为这样,卞青才觉得这人与众不同,犯了大忌,先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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